沈寒天顿了顿，没吭声。
丹娘又道：“有时候我也看不懂，沈瑞都那样了……你、你就没心里膈应过？”
此刻，燕堂里只剩下夫妻对坐。
丫鬟们也都退了下去。
一只暖笼烧着，底下的火盆子里跳动着火光，莹莹灼热，时不时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。
静默良久，沈寒天才淡淡道：“原先我也跟你想的一样……尤其是听到关于我母亲的事情时，我恨不得、恨不得立时三刻到她跟前问清楚，可理智告诉我，不能这样做。”
丹娘垂眸，用沉默认同了丈夫的话。
这事儿说起来是上一辈的隐秘。
他们做小辈的又没证据，哪里能胡咧咧地就开口质问？
沈寒天又不是沈夫人最疼爱的儿子，更没有这个资本去叫嚣……
“我们还是沈家，不管外人如何看，沈家就是沈家。她是沈家宗妇，是我……的母亲，我不能叫沈家的门楣毁在我的手里。”
这是沈寒天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的结论。
很冰冷现实，却又充斥着不甘与酸楚。
能怎么办呢……
丹娘心中微叹。
“上一次，我领着沈瑞去了湘王府，让他亲眼所见我与湘王的针锋相对，他也见到了最后我们低头的模样，大约对他触动很深吧。”
他把玩着手里的杯盏，清俊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嘲弄，“我只是想让他知晓，沈家一路走来并不容易，既然他在这个位置上，就该担起这份责任！”
“我还以为……你那一次是去登门道歉的。”丹娘意外得很。
男人笑了，一抬眼，眸光绚烂，仿若还是少年般的青葱傲然。
“演给外人看的，湘王也需要个台阶，不这样做陛下如何替我说话？”
原来，沈寒天早就盘算到了。
“那湘王不更讨厌你了？”她惊讶。
居然敢阳奉阴违，当面演戏，这胆子不可谓不大。
“他本来就讨厌我，再多讨厌一点也没关系，没什么差别。”他不在意，“倒是沈瑞……他怕是不知道霞石县背后很可能也有湘王的人。”
点到为止，丹娘全明白了。
“那你不跟他说清楚？说明白了他应该就懂了。”她忙道。
“不会懂的，沈瑞本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想去的，他为何突然改变，你还不知晓么？”
男人说着，撩起眼睑。
对视的瞬间，丹娘心头一颤，轻轻叫道：“啊！原来……”
“他就是想做给世人看的，就是想让那高高在上的湘王明白，沈家并非只有我一个，他沈瑞也不甘人后。”
丹娘苦笑：“那你要是说了，岂不是火上浇油，更能激得他非去不可了。”
“是啊……这才是两难的地方。”
灯火下，沈寒天的眉眼瞧着比往日多了几分寒霜之意。
那深沉如渊的眸子好像多了几分火苗在攒动。
丹娘有些看不懂。
可她却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。
至少没有沈寒天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。
他隐瞒了什么呢……
她凑近了一些，几乎贴到男人的跟前：“你是不是另有计划？”
沈寒天展开怀抱，索性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。
他明明是文官，却不文弱，抱起她的时候动作潇洒至极，也轻松了当，丹娘稳稳坐在他的腿上，整个人都被埋入怀中。
顿时，她鼻息间全是这个男人的气息，一点点沾染上她的衣衫，浸润了肌肤。
丹娘耳朵微烫：“我跟你说认真的呢，你别动手动脚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也很认真。”
他抵着她的鼻尖，“既然今日你问起来了，我也想问你一句话。”
“你问。”
“若……我没有你想得那样高洁坦荡，我并非真正磊落的君子，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好，会不会……”
他说着，竟有些胆怯了。
迟疑片刻，才又给续上。
“会不会心里就没有我了？”
丹娘有点想笑。
“孩子都生了两个了，怎么心里没有你呢？除非你移情别恋，跟别人好上了，那到时候我一定剁了你，然后带着两个孩子改嫁，让孩子喊别人爹，气死你！”她故意眯起眼睛威胁着，却边说边笑。
沈寒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。
哪怕明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，却还是气得不行。
直接将小女人压倒，他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。
灯花炸了两下，依旧是噼啪作响。
屋子里暖意伴着甜腻，温温而起，丹娘觉得自己几乎要溺在他那一汪深邃的眼眸里了，整个人软软地挂在他怀里。
“笨蛋。”她轻轻喘着气，“你我夫妻一体，往后你就算做坏事，我也只能帮着灭口，还能把自己摘干净不成？”
沈寒天不说话，只将人搂得更紧了，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，永不分离。
许久，他才来了句：“我才不会做坏事。”
丹娘被他折腾累了，微微阖眼轻笑：“对对对，我家夫君最好了，才不会做坏事。”
夫妻对话的最后结果是失控。
横竖过年期间日日都是休沐，沈寒天不用上朝，便越发胡天胡地一番折腾。
闹得翌日太阳都老高了，夫妻俩还没能从床榻上起来。
丹娘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狠狠碾压了一遍，又酸又疼，根本不想动。
偏沈寒天醒了，还犹嫌不足，捉住她的一只小手细细亲着，渐渐地又不对了……
她忍无可忍，狠狠一脚踹过去：“老实点！别逼我动手揍你！”
沈寒天：……
总而言之，初四这一日，两口子基本上是吃了睡，睡了吃的。
没法子，太累了。
又过了几日，还未到元宵，王氏早早下了帖子来请，说务必请兄嫂赏光。丹娘推不掉，于是这一日趁着晴好艳阳，一家子出门了。
因要带承哥儿出门，丫鬟婆子奶母带了足足十几号人。
光是马车就动用了三辆。
这般阵仗，看得丹娘自己都啧啧惊叹。
到了沈府门外，却见王氏挺着肚子亲自等在门外迎接。
丹娘吃了一惊，忙下车：“你怎么自己过来了？让门房迎着，叫婆子领路就是了，我又不是没来过这儿，还要劳烦你辛苦候着。”
“见过大哥大嫂。”王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还是行了个礼。
她歉意笑道，“本该前几日就去拜年的，今日兄嫂登门，我怎能不迎？这不是缺了礼数么，万万不成的。”
丹娘大约猜到王氏心中所想，没有再拒绝。
一行人进了府门。
沈寒天被沈桦请走了，丹娘便跟着王氏一路去了她的院子。
刚落座，王氏便奉茶，愧疚道：“那一日的事情我听说了，多谢大嫂宽宏大量，不往心里去，我敬嫂子一杯茶。”
“哪里话，不过是自家人拌两句嘴罢了，又算得了什么。”
丹娘接过茶盏，轻轻呷了一口。
见她用了茶，王氏方才心安不少：“话是这么说，可……我家那位总归失礼在先，弟妹在这儿替他赔个不是。”
其实那一日沈瑞气冲冲回府，发现丢了松哥儿，他也就一瞬的内疚。
很快，他便嚷嚷着：“松哥儿如今也读书识字了，不是个小孩子了，且在他大伯父家能出什么事？！”
随后就进书房，咣当一声紧闭房门，谁叫也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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