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有人，会愿意在家里摆一张死人的照片。”
顾小曼手里端着吴芳的黑白遗照，走在街上，引起了众多回头率。
毕竟把这东西拿上街的，可不多见。
身后，沈墨手里拉着行李箱，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裹，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，看上去就像进城打工的农民工。
“我说大小姐，你能不能帮忙提一下啊！”
“这些可都是你自己的行李！”
因为顾小曼跟家里起了矛盾，她一气之下就要搬出来住。
沈墨作为她的朋友，只好帮着搬运行李。
一个25岁的姑娘，第一次脱离家庭开始独立。
沈墨无论是出于心理还是行动都是支持的。
可是这女人，似乎真的被宠溺惯了。
她一路上，除了抱着吴芳的遗照，丝毫不考虑自己的死活。
她这箱子里也不知道装的什么，拉起来跟铁砣一样沉重。
咔嗒——
终于，沈墨丢下了行李，整个人累瘫地坐在行李箱上，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，一边朝着顾小曼抱怨。
“顾小曼，你要真想独立，这些行李你得自己搬！”
顾小曼回过头，她转动身体的时候，手里托着的遗照也刚好进入了沈墨的视线里。
那黑白凄凉的照片，让他浑身都有些不寒而栗。
“那我姑妈的照片咋办？”
“我只是想带着我姑妈去看看........”
“看一眼她住的地方.......”
吴芳死后，她家里的亲戚们谁都不愿意摆放她的照片。
只有顾小曼接了过来。
并且她还打着要独立的口号，决定一个人搬进吴芳的房子。
吴芳身边也没个孩子和男人，按理来说，她的家产理应当大家平分。
可是去银行一查，她工作了这么些年，整个存款才不到1万元。
而且她唯一的房产，也是公房，不能进行买卖，只有居住权。
而且住进去，还要缴纳物业费，水电费等等，算是个累赘。
索性就让顾小曼住进去算了。
毕竟吴芳小时候最疼的孩子，就是顾小曼。
虽然不是女儿，但胜过女儿。
不知不觉，二人就走到了惠民小区的门口。
只见小区入口处，停靠着一辆看起来很豪华的大巴车。
上下两层，而且带空调，甚至还能放下靠垫当床睡觉。
小区里，那些退休老人们，都喜气洋洋地拉着行李箱，穿上了平时都舍不得穿的衣裳，高高兴兴往大巴车内走了去。
顾小曼很好奇，毕竟她也从小在这个小区长大。
这里发生任何事儿，她都知根知底。
但她才一天没来，怎么大家都要走了呢？
“张姨.......”
顾小曼抱着吴芳的遗照跟往常一样，朝熟人打招呼道。
但周围的人，一看见吴芳的黑白照片，就躲得远远的。
这里是老人街区，最寄回的就是跟死亡有关的东西。
顾小曼抱着遗照，等同于倒霉鬼上身，谁见了谁都得躲。
“吴叔......”
顾小曼又靠近一个熟人。
那人瞬间摆手：“别......别找我，我现在没空......”
大家这是怎么了？
被亲戚排挤，此刻又莫名地被这些邻居冷落。
顾小曼只觉得无比孤独和无助。
突然，角落里，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，好奇地发问。
“吴芳的后事儿，办妥当了？”
顾小曼转头看去，发现是小区里年龄最大的海老。
海老跟其他老人不一样，他不怕死。
活了八十年，早就活够了。
他甚至在殡仪馆，给自己提前定制好了一副棺材。
就连家中，也摆放着自己的遗照。
毕竟他没有后人，如果这些事儿不亲自去办，死了就真的没人管了。
所以在众多老人当中，海老是理解吴芳的。
吴芳跟他一样，是个没有后人的老人。
不过吴芳也比他幸运一下，至少她还有顾小曼。
“哎呀，这照片跟她年轻时一样漂亮。”
海老满怀慈祥地轻轻抚摸着吴芳的黑白遗照。
照片里，吴芳一改往日的严肃面孔。
她生前是个法官，做过的最多的表情，就是严肃。
严肃到，以至于连怎么笑她都忘记了。
顾小曼翻遍了她所有的照片，即便是最轻松的生活照，也不见吴芳笑过。
所以她特地找人PS了一张。
把笑容P在了吴芳的脸上。
虽然看上去有些僵硬，有些诡异，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。
但顾小曼却很满意。
“可惜我腿脚不方便，要不然我也会去教堂看她最后一眼.......”
海老遗憾地叹了口气。
顾小曼微微张开嘴。
心里想说什么。
但立马止住了。
因为她知道，姑妈被卡车撞得体无完肤，就连蓉城最好的遗容修复师，都束手无策。
所以海老不见吴芳最后一面，是幸运的。
“海老，大家都准备好了，上车吧！”
门口，一个街坊朝海老兴奋地招了招手。
这个时候，豪华大巴上，响起了老人们的歌唱声。
“告别今宵告别今宵......”
“无论新友与故交......”
“明年春来再相邀......”
“青山在，人未老，人未老......”
整齐的歌声飘扬下来，海老只觉心情舒畅无比。
新的生活，在前方等待。
他也开始滑动轮椅，跟顾小曼告别。
“我走了，小曼......”
“送你一句话，死亡是新的起点！”
顾小曼愣在原地，看着小区里，几十个老人，唱着歌儿，坐着大巴开向了远方。
“他们......是去旅游吗？”
“怎么个个都这么欢乐？”
保安亭，赵大爷不由得羡慕地望着大巴远去，嘴里解释道。
“是去敬老院......曹议员安排的。”
“小区里70以上的老人免费......”
曹议员？
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姑妈也是候选议员的身份。
所以顾小曼对“议员”这两个字感到格外敏感。
她开始在脑袋里来回搜索，这个曹议员究竟是谁。
身后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也凑了上来。
“是曹旺，那个玻璃大王。”
“目前，他才是金羊区选票第一的议员。”
“同时......他也是你姑妈去世之后，最大的受益者。”
沈墨理性地说着。
曹旺的选票，断崖式地领先。
自己已经无望了。
而且议员大选马上就要结束。
沈墨当不成议员这事儿，已经是板上钉钉了。
顾小曼却白了一眼沈墨。
“你干嘛替沈墨那家伙说话？”
“曹议员能免费安排这么多老人去敬老院休养，说明他人不错！”
“沈墨呢？他为社会做过什么贡献？”
“你别替他洗白了，我姑妈的死，肯定跟沈墨脱不了干系！”
听到这些话，沈墨十分无语。
他都想当场把这女人的行李摔到地上。
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。
上次张恨水也把办公室的监控视频给她看了。
并且也说，他代表自己退出竞选了。
没想到顾小曼的心里，还是在怀疑自己。
真是一根筋！
“你知道吗？人的认知只浮于表面的话，是永远不会认知到这个世界的。”
“只有小孩子，才无比坚定地认为，这个世界上只分好人和坏人。”
沈墨想把多年领悟到的道理告诉她。
可顾小曼却倒打一耙。
她用怀疑的目光在沈墨身上扫来扫去：“你这么维护沈墨，你不会拿了他的好处吧？”
“你......”
沈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这该死的女人......
她被自己的爸爸打耳光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嗡——
突然，小区门口响起一阵引擎的咆哮声。
只见一辆亮银色的保时捷，缓缓开了过来。
王元戴着一副骚包的墨镜，嘴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，挥手冲着顾小曼打招呼。
“小曼，我成功应聘到饿了吧公司了！”
“你真是我的luck女孩！”
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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