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了，你下去吧。”刘据捂着肚子对着一旁的小厮说道。
“您不让我服侍您如厕吗？”
“不了不了，我自己来就好。”刘据强忍着心中的不适，在小厮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挥了挥衣袖，示意对方退下。
“哦……好……”
小厮挠了挠头，心下疑惑，却也只能退下。
此人甚是古怪。他在心里头想道。怕不是和这女主人的儿子一样，也是宫里的——
“噗！”一想到这，小厮差点笑了出来，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，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，朝着正厅走去。
见那人走远，刘据不由得松了口气。
“呼。”他提了提裤子，快步从茅房中走出。
董飞被留在那里继续和张氏寒暄，尽可能为自己拖住更多的时间。
而自己当务之急，便是找到刚才那个女孩，向她了解一些情况。
可是这人去哪了……
刘据转头向四面望去，没有一个身影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小石子砸到了他脚下。刘据循声望去，却见一旁亭子角落下蹲着个人，正是方才那个小女孩。
“你……”正当他想开口之际，却被女孩出声打断了。
“我见过你。”
“哦？”刘据心下好奇。
什么时候？在哪里？自己还是头一回来这张氏家中，之前可没见过这姑娘。
就当他准备反问时，对方下一句话却险些让他惊出一身冷汗。
“你是太子。”·
刘据闻言，慌得一个箭步冲上前捂住了小女孩的嘴。
“你可别瞎说！小心被人听到，抓了你去，治个大不敬之罪！”
“唔……唔……”女孩的脸涨得通红，四肢不停挥动。
刘据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了，连忙松开双手，竖起食指放在对方嘴边。
“你放心，我不会说出去的。”
“我凭什么相信你？”刘据看着眼前这个人都还没长到他腰间的小姑娘，不由得笑出了声。
“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。”
“哦？”
“我也知道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。”
“怎么看出来的？”
“不然你不会乔装打扮还隐藏身份来到这里拜访张家的老妪子。”小女孩扬了扬头，她虽然知道眼前站着的是大汉朝的储君，可是目光却丝毫不露怯。
刘据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，他蹲了下来。
“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太子的，你方才说曾经见过我，是在什么时候？”
“在四年前。”小女孩吐字清晰，说话铿锵有声。
“四年前？”刘据的思绪不由飘到了过去，那一年他刚来到这个世界，同时也发生了很多事……
“四年前，在长安城的宣平门外，我见过你。”
哦！
刘据这意识到了什么，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，随后正色问道：“你是当年逃难来长安的流民？”
“嗯。”小女孩点了点头。
“那你怎么会在这里？还和李广利扯上了关系？”刘据皱紧了眉头，连忙蹲下身问道。
小女孩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，而是面带警惕地看着对方，握紧了拳头，“你先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这小家伙还和自己谈起了条件？刘据心里哭笑不得。
“好好好，你先说，我听着。”
“我的二叔是怎么死的？”小女孩突然变了脸色，直勾勾地盯着刘据，盯得他心里有些发毛。
“你二叔是谁？”刘据闻言，挠了挠头，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。
当时的流民那么多，他怎么知道是怎么死的。
小女孩听到这话，却急了。她冲上前，双手紧紧抓住刘据的衣袍，使劲地摇晃。
“你见过他的！他当时没有随人们入城，说是要去找你！可是我们第二天便得知，他被处死了！”
听到这话，刘据这才想了起来。
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当年那位进献血书、以死相谏的年轻人。
原来是他？！
当年他用这份血书，换取了武帝对农业税的松口。事后出于愧疚，他也曾经让俞仲去私下抚恤对方的家人，却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信。
如今眼前这个小女孩，难道是……？
“我记得……”刘据喃喃自语道。
眼见对方回想起了这段过去，小女孩激动了起来。
“还有我阿翁，你们后来把他怎么了！”她疯狂摇晃着刘据的衣袖，声嘶力竭地喊道，全然忘了自己此刻仍在张氏的府中。
“嘘！小声点！”刘据环顾四周，他仿佛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，连忙用手捂住了女孩的嘴，却不料对方一个反口咬住了他的手。
“嗷！”刘据痛得叫了起来，连忙松手退到一旁。
“是谁？”一个身影缓缓朝这里走来，正是方才那个婢女。
她拨开角亭背后的树丛，看到两人站在后头，而刘据的衣衫似有些凌乱。
婢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，正准备尖叫起来。
刘据眼疾手快，一个手刀将其劈晕。
婢女眼前冒过一道白光，随即倒了下去，瘫在了草丛中。
“我们在一起碰面的事被发现了，张家老妪子一定会起疑，并且汇报给将军的。”女孩似乎恢复了方才的冷静，声音也低了八度，缓缓开口说道。“把她扔井里去吧。”
刘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？
这种话要说也应该是由他来说。
“你……确定？她可是你身边伺候你的婢女。”
“呵？伺候？监视还差不多。”女孩冷冷地笑了声，随即拖着婢女的身躯，吃力地朝井边走去。
“我来吧。”刘据一步冲上前，双手抱起婢女朝前走去。
“慢。”正当他想把婢女扔进井中时，女孩叫住了他。
刘据转头一看，发现对方手里握着一块锋利的碎瓦，不知是她何时拿来的。
“把她放下来。”女孩说道。
随后她举起手，朝着对方咽喉处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，一股鲜血从中喷涌而出，正好落入井中。
婢女似乎被痛觉惊醒，扑腾了几下，却已经晚了。
刘据见状，连忙将其扔了下去。
随之掉下去的，还有女孩手中的碎瓦。
“你竟然不怕。”刘据深吸了一口气，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快。
虽说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，可也只是以指挥官的身份坐镇大后方，从未杀过人。
如今这么一出，倒是让他有些错愕。
女孩却依旧面不改色。
“小时候，我的家乡发生饥荒，家家户户易子相食，而我们则选择了逃难，这一路上见过的死人还少吗？”
说罢，她冷笑了一声。
“您居于深宫之中，又怎么会亲身体会到那种感觉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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